日本人的稀土戰(zhàn)：一面致力國際化 一面降低對中國依賴
日本2020年環(huán)保汽車的普及率最高可望達到50％，而稀土中的鏑是環(huán)保汽車等高性能馬達核心零部件釹磁石制造中必不可少的原料。鏑集中在中國南方產區(qū)特有的“離子附著型礦床”，日本對中國產鏑的依存度在97％以上。2012年以來，日本一方面致力于將稀土問題“國際化”，一方面加大力度減低對中國稀土資源的依賴度。
三成稀土來自走私
據《日本經濟新聞》6月1日報道，2011年，日本從中國進口的稀土比上一年減少了30％左右。與去年夏季的價格高峰相比，主要稀土價格在一路走低。
日本“稀土貿易第一人”、專門從事稀金屬和稀土貿易的日本先進材料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中村繁夫在接受《財經國家周刊》記者采訪時指出，對于貿易商來說，“稀土的盛宴結束了”。因此整體上日本商家目前在稀土問題上比較淡定，這也給了日本政府更多騰挪的空間。
野村綜合研究所的報告認為，中國限制稀土出口，與其說是中國資源外交的表現，不如說是中國經濟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到2015年，中國的稀土供給與國內需要將持平，今后將繼續(xù)對出口加以限制，同時可能伴隨價格上升。
報告指出，日本現在“中國+1”的分散供給風險策略也存在不確定性。其一，海外新礦山的開發(fā)前景很容易再次受到中國低價策略的沖擊，從而在沒有利潤的情況下被迫再次封停；其二，對于日本企業(yè)來說，最糟糕的是中國同時加大對海外礦山的權益投資乃至壟斷。這份報告建議，日本稀土材料和零部件制造商效仿歐美和韓國企業(yè)，加大在中國投資，從而構建更穩(wěn)定的供應鏈；在中國整合稀土行業(yè)的過程中，爭取與中國礦業(yè)核心骨干企業(yè)建立聯盟。
中村繁夫則認為，中國對稀土價格的絕對支配地位不會太長久。他指出，全球大約有9900萬噸稀土儲量，2009年開采量是12.4萬噸，即使今后增加一倍，全球稀土儲量也夠開采400年。在澳大利亞、北美、印度、越南等國參與稀土開采的企業(yè)已經在向他推銷稀土了。
另外，走私的中國稀土對正常渠道進口的稀土價格帶來很大沖擊。中村繁夫的論據是，日本實際稀土利用量超過正規(guī)渠道進口的統計量。此外，一部分中國開采的稀土通過越南等第三國進入日本市場。走私稀土的價格大約比正常進口稀土價格低20％，這也部分阻止了市場上稀土價格上漲。
據中村繁夫個人估計，在日本市面上，走私稀土差不多占3成比例。再過幾年，扣除走私部分，日本對中國稀土的依賴度能下降到六成以內。
想建立全球規(guī)則
一些日本專家正在倡議：稀土消費方和供應方創(chuàng)建類似國際原子能開發(fā)機構的“國際稀土開發(fā)機構”，為全球稀土的利用、供應、技術、市場建章立制。
東京財團研究員平沼光表示，日方幾年前就開始有了把稀土問題國際化的想法，他本人也向主導稀土產業(yè)政策的日本經產省提出過類似提案。而在最近與歐美方面的接觸中，有歐盟人士表示應該把稀土問題納入全球治理范圍。
平沼光告訴記者，日本沒有稀土資源，但日本的稀土利用技術就是獨有的資源。他曾建議日本政府展開稀土技術資源外交，以稀土技術的國際標準化為杠桿，培育稀土和稀金屬替代和回收利用的國際市場。
日本方面的基本設想是，通過“國際稀土開發(fā)機構”，把日本具備先發(fā)優(yōu)勢的稀土利用技術經國際標準化組織（ISO）、國際電工委員會（IEC）等國際標準化機構確立為國際通用的“法定標準”，在環(huán)保汽車、風力發(fā)電裝置等新興戰(zhàn)略產業(yè)中必不可少的稀土利用技術方面，把“日本標準”升級為“全球標準”。
不過，就中日稀土技術合作前景，平沼光也承認，雖然日本把技術當作自己的資源，但技術總是會普及，也需要普及，否則就不會有足夠的市場。他認為，中國目前在技術提供的要求度上和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尚有一些日方不能接受的地方，但只要能有章可循，按規(guī)則辦事，技術合作能構成雙贏關系。
25年前，中村繁夫曾警告，稀土開發(fā)帶來的環(huán)境問題今后會越來越嚴重，他當時建議，日本可以通過政府開發(fā)援助（ODA）的渠道，將環(huán)境保護技術提供給中方。
平沼光也提出，應該把稀土環(huán)境問題視為一種全球環(huán)境問題之一，中方不妨考慮展開國際合作，比如在稀土開采中的放射性副產品釷的問題等。
起訴中國
日美歐三方就中國稀土等原材料出口限制措施訴諸世界貿易組織爭端解決機制。這是中國入世后日本首次就貿易爭端在WTO框架內對中國發(fā)動訴訟，在中日貿易交往上開了一個先例。有分析人士認為，以往日本出于政治考量，一直通過兩國間協商謀求解決稀土出口問題，而這次聯手美歐參與對中國的提訴，主要基于以下幾點考量：一是由美國出面主導訴訟，既可以減輕日本單獨對抗中國的壓力，也給了日本與中國繼續(xù)雙邊接觸的回旋余地。2012年1月，WTO專家組在中國稀金屬出口限制方面裁定中國敗訴，讓日本覺得這次訴訟參照前例，勝訴希望大增。
二是日本非常擔心中國借助稀土壟斷地位吸納日本相關高端技術和產業(yè)。日本在稀土利用的相關新興產業(yè)方面擁有明顯的技術領先。以在下一代汽車馬達中不可或缺的釹磁石為例，目前在美國登記的釹磁石有效專利中，日本企業(yè)占8成以上。日本政府希望稀土相關利用技術和產業(yè)能構筑日本制造業(yè)新的支柱。日本經濟產業(yè)省官員在去年10月針對日企的一次內部報告中就明確表示，要防止下一代環(huán)保汽車馬達的核心材料稀土磁石的技術流向中國。
三是經過多年努力，日本在擴寬中國之外稀土供應渠道、稀土回收、減量和替代技術方面取得明顯進展，對中國可能施加反制措施的擔憂減輕。但也有一些日本企業(yè)擔心，中國被提訴后立場更趨強硬。據《朝日新聞》報道，有些日本企業(yè)為規(guī)避進口稀土限制，與中國企業(yè)成立合資公司，在中國把稀土加工成合金后再出口到日本。他們擔心，如果中國對此類合金也采取限制措施，他們的努力將化為泡影。
另外的渠道
根據日本經濟產業(yè)省制定的《稀金屬確保戰(zhàn)略》，為減輕對中國稀土依賴，日本的對策主要包括拓寬海外資源、加強回收利用、開發(fā)代替材料、增加戰(zhàn)略儲備。
日本把拓寬除中國外的海外稀土權益和供應渠道視為重中之重。日本政府與民間共同出擊，展開“資源外交”，通過政府間援助（ODA）、日元貸款、技術轉讓、環(huán)境合作等與稀金屬資源國構建合作關系。目前，日本政府已與印度、越南就共同開發(fā)稀土達成了一致。日本主要商社也在海外積極出擊，參與和確保稀土礦山權益。日本雙日和豐田通商在越南Dong Pao礦的開采有望從2012年開始，年產5000噸，相當于日本年需求的四分之一。日本住友商事在哈薩克斯坦的稀土礦也有望今年投產，預計年產3000噸。
此外，美國帕斯山稀土礦有望2012年底恢復生產，年產2萬噸。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礦澳大利亞韋爾德山礦有望在2012年上半年投產，年產2.2萬噸。日本政策投資銀行預測，到2013年，中國之外地區(qū)的稀土生產量有望達到5萬噸。
近年來，日本政府尤其重視和鼓勵稀土減量和替代材料技術的研發(fā)。2010財年，日本從財政中撥出1000億日元“稀土綜合對策”預算，其中540億日元用稀土資源回收，減量、替代技術研發(fā)和設備投資等。
日本經濟產業(yè)省預計，通過上述努力，2011年日本稀土的使用量大約能比2010年減少四分之一。其中，研磨劑鈰、光學玻璃鑭使用量幾乎能減少一半，如研磨劑用鈰的使用量有望從1萬噸減少到5000噸，鏑的使用量兩年后預計也將減少200噸。
同時，日本稀土國家儲備也開始提上日程，并且很有可能已經開始進行儲備。此前日本對9種稀金屬有60天使用量的官民儲備，但稀土并未列入日本國家戰(zhàn)略物資儲備之列。2010年7月，日本經濟產業(yè)省修改行政條令后，含有稀土類的稀金屬儲備成為可能。經濟產業(yè)省資源課長安永裕幸曾表示，對于稀土中的17種元素，日本開始研究儲備必要性和數量，但要看市場價格而定，避免高價時購入對民間企業(yè)帶來負擔。
【作者： 馮武勇】 （責任編輯：周迎穎）
